老藤 著

    这是一部向“两山理念”致敬的长篇小说，刊发于2021年首期《中国作家》。“放下屠刀，立地成佛”在北障猎手金虎生命里得到了完美的演绎。

    林中弥漫着潮湿的雾气，间或有松香和高粱果的气味飘过。这种森林中的气味清新甘甜，似乎能洗滤肺叶一般，让人呼吸舒畅。林下草地软软的，野葡萄藤覆盖着经年的柞树叶和松针，踩上去如同踩着海绵，每一步都似乎要弹跳起来。金虎喜欢在林地里行走，走累了就躺下休息一会儿，躺在松软的林地里，沐浴着从枝叶间洒下的阳光，周身会进入一种完全放松状态。自从红箭上交，金虎没有再深入北障，更没有去四方台，最远只是到二道沟牧场，这次进山有种久违的感觉。在三林区猎手视野里，四方台是个有危险等级的区域，因为不祥的传说，也因为凶险的环境，许多猎手对四方台敬而远之。金虎从苗魁敢于冒险登四方台，看出苗魁对猎猞是多么的急切。金虎知道，苗魁对未来的希望都寄托在小占鳌身上，为了让孩子好起来，再大的险苗魁也会去冒。金虎很清楚，四方台与菠萝河对面的保护区只有一河之隔，到四方台打猎，就像金库门口放炮仗，容易摊上大事。

    金虎不能接受胡所长的武断和猜忌，但并不认为胡所长是个恶人，相反，他觉得胡所长有点像山狸子，很能死缠烂打。山狸子和家猫大小差不多，但一只山狸子可以打败一群家猫，甚至会咬死看家守院的柴犬。山狸子最明显的特征是好斗，一双凶狠的眼睛从没有柔顺的时候，无论看敌人还是看同类，总是充满杀气。胡所长一到三林区就公开宣扬要做猎手终结者，话里明显带有挑战的意味，丝毫没把三林区几十号猎手放在眼里。三林区的猎手都是什么人？那可是驿站人后裔，当年驿站人的第二营生就是狩猎，想终结站上人延续了几百年的生活习性谈何容易。在金虎看来，适可而止的狩猎本身也是一种文明，因为人是靠狩猎走出愚昧的，你一个初来乍到的派出所所长，能改变的无非是狩猎方式而已，要做终结者就是吹牛了。收了枪难道就不能狩猎了吗？枪的出现不过百十年，可是人类狩猎却有着超过七千年的历史。

    当然，金虎也理解胡所长，新官上任三把火，不烧几把火怎么体现自己的本事呢？胡所长是官儿，官儿就需要经常弄出点动静来，要不怎么体现官威？屁股决定脑袋，换了别人当所长也会这么做，不过是话大话小罢了。

    林地无风，两人以急行军的速度前行，金虎脚上是一双旧棕色牛皮靴，靴腰很高，也很软，走起来有一种嚓嚓嚓的挤压声。苗魁在前面大步流星，忽然听到金虎在后面喊了一声：“小心！”苗魁收住脚步，回头一脸疑惑地看着金虎。金虎走上来，指了指苗魁脚前的山葡萄藤，那里拉着一条细细的丝线。金虎捋着线仔细看了看，原来是猎手设的猎套。

    “谁干的呢？”苗魁问。

    金虎看了看猎套的活扣，摇摇头道：“还有谁？刘大牙呗，刘大牙在这里设套，是想逮野猪。”金虎查看了一下周围环境，地上腐质层厚且松软湿润，长满了数不清的棕色蘑菇，野猪喜欢在这种地方乱拱，寻找食物。

    “刘大牙胆肥，敢顶烟上。”苗魁称赞道。

    金虎道：“设猎套光靠胆子不行，这套不该下在野葡萄藤下，应该埋在树叶下设暗套，加一个触发装置，那样成功率就高了，这样设套只能套兔子。”

    金虎从靴子里拔出攮子，一刀挑断了猎套。“记着回去要告诉刘大牙，别再下套了，好好开他的猎人棋牌室。”

    “刘大牙这就是偷猎吧？”

    “当然，”金虎说，“不过就是套到野猪也背不回去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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